再次感谢各位朋友对《棒!少年》的支持和鼓励!影片今日在爱奇艺上线,尚未观影的朋友可选择在网络端观看,期待有更多的朋友通过影片了解到孩子们的故事,见证孩子们通过棒球这项运动真正地改变命运,获得生存的能力和尊严。
我从2005年开始做纪录片,《棒!少年》是自己的创作停歇好几年之后的作品,我们想尝试纪录片媒介如何能够跟更多的观众产生链接及互动交流,使其成为社会不同群体沟通的桥梁和润滑剂,从而使一些问题有缓解的可能,使需要帮助的人得到更多人的协助。我们也想纪录为改变命运努力拼搏的人,为社会发展及乡村的未来提供建设性意见持续努力的人们。
《棒!少年》里的孩子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单亲、有的是留守儿童。虽然孩子们都有不幸的过往,但棒球给予了他们努力奋斗的方向和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管我们来自何处,都是一个独立一二的个体,每个孩子都是上天给予父母的礼物,都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谨以此片送给正在默默努力的、把握每个机会的、不认输的你。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一个父亲或母亲,孩子们最需要的都是父母的陪伴,希望有一天,乡村的孩子不再和父母分离,城市的父母可以不那么忙碌,在孩子们最需要陪伴的年龄,我们可以守护在他们左右。
本文最早发布在微信公共号《凹凸镜DOC》(微信号:pjw-documentary)
FIRST青年电影展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在接近半程的展映过程中,最受人关注的纪录片,无疑是许慧晶导演耗时多年摄制的讲述儿童棒球题材的《棒!少年》,这部纪录片凭借精良的制作,生动的人物,成功俘获观众的芳心,高居观众投票第一名,9.42分(总分10分),可以说是口碑爆棚。
这种体育运动题材很容易拍成励志纪录片,但许慧晶导演并不想把主题局限于此,与激烈的比赛相比,他更看重的是孩子们的成长。他的镜头长时间注视着比赛以外,孩子们的日常。对马虎和小双两位拍摄对象多年的跟踪拍摄,展现了他们身上特有的性格和梦想,剪辑耗费将近三年时间,实为诚意之作。
当《棒!少年》遇到棒!导演
采访:阿吉
视频:张新伟
许慧晶导演年少成名,曾获得国内外多个奖项。包括第20届谢菲尔德纪录片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第50届芝加哥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入选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等多个国内外影展。
在《棒!少年》世界首映之后,凹凸镜DOC专访了许慧晶导演,希望通过访谈,让我们一起发现《棒!少年》身后的,棒!导演。
凹凸镜DOC:《棒!少年》目前拿到了全场最高的观众评分9.42,请问这样的分数在您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许慧晶:不在之中,也不在之外。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挺好的。评分让我们看到了跟观众互动交流的可能性。我们花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剪辑、尝试,采用不同的方式,投入了很多人的智慧,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鼓励。
凹凸镜DOC:影片结束后,观众席上爆发了长达几分钟的掌声,您当时在想什么?
许慧晶:我当时好像也没想什么(笑)。片子从剪辑到现在,我自己看片子的次数,虽然没数过,但至少有100遍了。剪辑序列都存到100+,输出了至少40版剪辑。
后期到了精剪、定点的阶段,我每次看素材的时候,依旧会有情绪的反应,还是会很感动。哪怕说昨天刚看了一遍,今天再看,我到了同样的情绪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情绪的波动。
凹凸镜DOC:请您分享一下《棒!少年》的创作背景和创作目的,以及您当时的工作生活状态?
许慧晶:筹备这部影片时,我个人生活也在发生变化。我之前在凤凰卫视中文台工作,在北京生活了三年。那段时间,我在纠结是留在北京,还是南下去广州。广州的话,相对比较熟悉,也有很多朋友,房价也没北京那么高。而且,我们当时已经有了小朋友,想要有相对比较稳定的生活。于是,我们决定回广州。回去之后,我面临着一个问题——如何延续个人化的纪录片创作。因为目前的情况下,创作过程还是很困难。你有了一个题材,需要去找钱,参加提案等等。
后来,机缘巧合,我进入了一个商业公司,刚开始他们尝试做纪录短片,后来尝试做纪录长片,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尝试市场的可能性,对于我来说,寻找如何持续更作者内容的延续。我有这样的想法,公司也想尝试这样的东西,那就合作,寻找题材。
我之前所有的故事都基于农村的环境。因为我的出处是那里,对这个群体相对比较了解。我对其他的群体并不是很了解。我们都是新的城市人群,根基并不在城市而是在农村。我要一直关注这个群体的话,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是不是能产生一定的可能性?如何让影片产生持续的影响?或者跟观众真正地互动?这些都是我开始思考的问题。
同时,我也否定了之前的一些做法。我是从2005年开始做纪录片。当时做了快10年了,结果发现好像也没有积累下什么。我的片子对拍摄的群体也起到什么作用,或产生什么良性的影响。(如果不转变)未来的内容创作也会面对同样的困境,并没有实质的变化。于是,我开始尝试新的拍片角度。同样的一个群体,原先我们更多地关注问题本身——如何呈现问题,也就是说选择好的讲述方式,呈现出一个“好”的概念。后来,我试着不聚焦于问题本身而把它变成故事背景,我要去真正关注人,关注他们面对问题时所付出的努力,所寻求的改变。哪怕这是一个可能性,但这是一个真正的可能性。
以《棒!少年》举例,若按原有方式拍摄,我们会讲他们通过打棒球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这个角度完全可行,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体育生。像我原来是美术生,实际是一样的。体育,美术,音乐,特长生的身份会让我跳出原先的生活。等出来之后,我还需要去融入新的生活。为此,我要去了解自己的出处。我之前的作品更多也是在解决出处问题。我自己要搞清楚我是从哪来,这样才知道后面应该去哪里。但是《棒!少年》对我来说是一个分水岭,我的拍摄群体没有变,但是关注视角变了。
凹凸镜DOC:这部影片在调研开拍的时候,您预计要跟拍多长时间?从拍摄到定剪一共用了多长时间?中间有什么波折么?
许慧晶:我们原先计划拍摄一年的时间,整个周期是两年左右。实际拍摄基本符合我们的预期。《棒!少年》前期拍摄非常顺利。后期也不算波折,而是制作方式发生了改变。原先相对个人化,我们自己说了算。我们虽然有一对一的监制老师,我们当然尊重监制老师的意见,但是监制老师也会尊重我们的意见。后来我们转到群体合作,就需要面对来自不同方向的同事,提出的多方意见和要求。但我觉得这也是好事,现在观众对影片认可,也是我们集体合作的结果。
凹凸镜DOC:《棒!少年》被称为近些年来FIRST影展入围影片中最接近“工业化”纪录片,这部影片在哪些方面做到了“工业化”? 为什么大家也乐于见到纪录片被“工业化”?
许慧晶:实际上“工业化”,我不太能理解,我们之前也从来没想过。只是昨天放映的时候,有观众提到“工业化”这个概念。不过,它一直存在我们的创作脉络里。原先我们也许是一个人拿着机子做出多机位的效果。这一次,我们有能力直接请两位摄影老师拍摄,还聘请了专业的录音老师。所以说,整个前期制作把空间放开得非常大,原先是一个人的视野,现在变成了一个集体叠加的视野;我们的拍摄也从平面转变到立体了,纪录片有时是很即兴的,偶然事件发生时,原来一台机子录不到的声音,现在有了团队的配置就全录下了,后期素材剪辑也有了很大的选择空间。
纪录片被“工业化”?我觉得大家是不是期待更加多元形态的纪录片呢?不只是(大众)一提到纪录片就分成两级,媒体纪录片和独立纪录片,中间一层很少。那拍媒体和独立纪录片的两拨人互相看不上。要走艺术还是走商业制作,这些都没问题。
对于我来说,那这两个类型我都做过,我想要的是把两者融合起来而不是完全对立分开。我觉得纪录片是一个媒体,它具有很强的媒体属性。既然如此,它也应该有很强的传播属性。
创作过程中,我们会保留独立姿态,怀有怀疑态度,深度地去挖掘故事;我们同时也会选择大家能接受的温和形态,让观众在观影的过程中找到满足和欢乐。观众看完之后,说不定还有治愈功能。好的电影肯定是具有很强的娱乐性,同时又能让观众有所收获。
《棒!少年》就是我想去尝试的一种(融合)可能性,我们不是为影展而做的,也不是纯粹为市场而拍,而是去平衡这这两者。
凹凸镜DOC:纪录片是否应该有“编剧”?所拍摄的“日常”如何转化为片中的故事?纪录片编剧在调研/拍摄/剪辑期间有何作用?
许慧晶:我认同很多人的说法——纪录片的后期剪辑就是编剧的过程。我原先是不太认同这个观点。周浩老师之前老提“剪辑很重要”,他的片子很多都是别人剪的。我说那是因为你有钱,有能力找剪辑(笑)。一般能请得起专业剪辑,说明影片投资不错。《棒!少年》有能力请剪辑,我是因为私心选择了自己剪。我想通过这部影片来解决我个人的一些问题,比如说对剪辑方式的探索,对人物的认知,移情或者共情的做法。我们之前的片子更多是去讲事件,走不到人物层面,很多时候只能去拍事件。
《棒!少年》有鲜活的人物做基础,后期也会有剪辑指导,所以我自己来做剪辑尝试应该没有问题。但实际上,这个过程也很艰难,整个剪辑历时一年半,我们年后也请两位剪辑老师做了不同方向的尝试。我们有三位剪辑指导,包括两位监制,三位顾问指导,包括周浩、孙增田老师等等。就这部片子而言,我们反正动用了周围所有的资源,邀请所有认识的老师参与,也包括CNEX的协助,同时,爱奇艺制片团队在创作和制作中的帮助也起了重要的作用。《棒!少年》是名副其实的集体意志。
凹凸镜DOC:《棒!少年》的故事主人公大多是儿童,您的镜头挖掘了他们的生活经验与外在环境,家庭中的生死苦乐,这些视角的呈现帮助我们(观众)了解到了他们的性格和价值观是如何形成的(比如马虎的莽撞,小双的怯懦),进而理解他们做出种种行为举动。你觉得一个孩子值得拥有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您是否觉得孩子成了诸多社会问题产生后果的承担者/受害者?
许慧晶:这个问题好深奥,我就从我自己的理解来说一说。
选择拍摄《棒!少年》和我初为人父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关联。原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内心不成熟,我是个年轻人。拍《棒!少年》之前,我家小朋友3岁,现在6岁了,好恐怖啊。原来我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感觉时间上已不受控制了。我选择小孩作为切入点,可能是在寻找对自己身份认同有关的东西,类似一个成长的仪式:我已成为一个父亲了。
这部片子的确对我本人产生了一种重要影响。上半年因为疫情等各种原因,原先定版的剪辑又要调。那段时间,我哪里都去不了,他也没法上学,我跟小朋友就必须每天在家里呆一块,我就必须面对他。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也就有了飞速进展。
以前,我总以为人家不需要我,跟我也没啥关系。那或许是因为小朋友不会自我表达,对我这个常年在外的爸爸没有依赖感,我对小朋友来说也不太有存在感,但这次因为疫情的关系,它逼着我去和小朋友接触,我发现我们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非常亲密。比如,我可以帮他洗澡,这在以前是不行的,以前人家不需要你。这是制作这部片子对我个人生活带来的影响。
所以,我觉得对孩子来说,父母真正重要要做的是陪伴,需要付出时间建立情感联结。这种认识后来也影响了我们最后的成片,促使我真的想办法去理解别人、换位思考。不管是与片中人物沟通,还是与合作伙伴共事,当我们遇到问题,或者纠结的时候,应该怎么去处理?这其实和小朋友挺像的——吵吵闹闹,今天吵了打了,但明天还是好朋友,孩子让我更有同理心。
大环境有影响,更多还是原生家庭环境影响,孩子的童年非常需要安全感。片中的小孩子就像我们一样,我们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区别是我们小时候父母都在身边,能够给孩子很多关怀。虽然每家都有自己的问题和情况,但整体相对比较和谐,安全感会很强。长大之后你去到别的地方,始终知道家在那里爸妈还在,心里总是踏实的。对《棒!少年》中的小朋友来说,他们无法填补一出生就缺失的那一部分,我是期待通过这部片子对他们能够产生一些影响。
凹凸镜DOC:您前面也提到过这一点,您转变创作思路时考虑到了观众这一群体对影片的传播影响力。您之前的纪录片作品中有不同身份的女性主人公,您为何会选择她们作为一个观察视角,当您把她们的故事放到大荧幕上,您期待观众获得什么,或者有什么行动?
许慧晶:这可能跟我很早之前的想法有关系,不是说关注这个群体,而是我就来自这个群体。我想从不同年龄段、性别去做社会切面,让它形成一个系列的故事:女人的故事,男人的故事,小孩的故事,年轻女人的故事,年轻男人的故事,老头的故事,奶奶的故事,我想让一个个体的故事形成一个社会网状。我之前讲了女人的故事,现在讲了小孩的故事,之后会想讲一个男人的故事,他是一个外来者,从城市去到一个农村的环境。
我当然是希望更多人去关注片中的人物。不过关注有两面性,可能会适得其反。不过《棒!少年》的基础是够的,我相信关注会带来正向的东西。
贫困儿童通过棒球改变命运的事发生过。在中国台湾、日本、韩国,包括美国,实际上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棒球体系。包括台湾的红叶少棒队。(注:红叶少棒队,是位于台湾台东县延平乡的红叶国小所成立的一支少年棒球队。1968年8月25日以7:0的悬殊比数击败由关西地方选拔出来的日本少棒明星队,促成台湾于次年组成金龙少棒队进军美国宾州威廉波特的世界少棒大赛,从而开启了台湾棒球史上的三级棒球时代)。台湾的棒球是通过少年棒球体系崛起的,而最初实力最强的选手,有很多出身于贫苦的原住民家庭。我相信,类似的青少年培养系统在大陆也是有可能性的。
凹凸镜DOC:可否与年轻的创作者分享一下参加创投与利用电影节促成项目合作的经验?
许慧晶: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创投都是非常成熟的体系,他是一种途径。不论是年轻人,还是像周浩、顾桃老师这样的成熟导演,都曾经参加提案。我不认为老师们参加提案会是为了钱,更多的是寻找合作的“容器”。比如,通过提案会,你能够结识宣发,或者后期制作的合作伙伴。不过,我想提案的竞争会越来越激烈,给年轻人的窗口可能会越来越窄。一是因为提案大会也缺钱;二是有越来越多的成熟导演参与提案。
《棒!少年》首站选择FIRST也是顺其自然。2013年我来过FIRST,那次体验很有意思。这次来了之后发现,怎么自己成了老人家,现在都是90后、00后在玩儿。只在两三年前,纪录片单元还都是“老人”长期占领的,对不对?70后、60后很多,80后是主力。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全是90后、00后。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不知道7080后都去哪里了?消失了。
凹凸镜DOC:接下来准备拍什么片子?
许慧晶:我现在有片子在长春,拍摄一个在城市长大的人,他后来去日本留学,又回到长春,在长春郊区在盐碱地上种大米。他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他的小孩上一年级,收养了20多条狗、猫、猪、鸭……影片的关注点是在“人与自然”。
凹凸镜DOC:你之前有做过媒体这么多年,我想问一下您做新闻选择这个故事人物的时候,跟您做记录片选择主人公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
许慧晶:我觉得差不多。因为它首先是议题性。因为我们也是开始先做独立(纪录片),后来去电视台。实际上做的内容也都差不多,选择题材第一个标准就是,是不是具备很强的这样议题,是不是值得被讨论。他是当下你会延伸的问题,当然有些问题是我们会把它放到背景,会它放到后面去,大家可以去想,我不是说是我去针对这些去讲这个事。
凹凸镜DOC:你觉得深度报道的片子,它有什么不同?
许慧晶:我觉得很多方式是类似的。但是深度报道它毕竟很多东西它是要靠文字的。影像的话,它是靠影像去解决的。不能靠一直说说说去解决,你说我去靠访谈去做,你拍个访谈得了,拍片子干嘛?我觉得影像,它是综合性的,包括画面、音乐、人物状态,空镜,它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都在那。我觉得可能他还是更突出的,还是那种影像感。
凹凸镜DOC:会不会在意大家对片子的评价?
许慧晶:我们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有各种声音,对于我们来说是在不停的消化的,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说,我们每个合作方,我们大家知道彼此。这都没关系,因为我们毕竟也不是为某一个方向做的,你说我们就是冲影展的话,可能我们会比较关注一点大家在想什么的,但是问题是,我们想的确是想有一个综合性的作品。
凹凸镜DOC:查资料得知,刚开始拍摄时你选六个人物进行拍摄,最后剪出来结果出来两个(人物),是为什么呢?
许慧晶:因为最开始的时候,这是最保险的一种方式,就是做群像。但是你会你发现你单个人物或者两个人物都撑起来了,我们就抛去了群像的做法。你两个人物的故事,人物故事立起来了,我是觉得如果说你一个主人公能立起来那更好,我就只选了一个,但是可能后来我们就考虑说一个人物还是有点薄,所以我需要像一个人的两面似的。马虎是向外,小双是向内的这样的一种做法。我们觉得马虎外表呈现出来的这种,他折腾别人,但是他内心里面是很善良的,也是挺脆弱的一个人,他会很关注别人对他的看法,在内心里面还是缺失很多东西。
小双给人觉得这个小孩弱弱的,他在内心里面很多事,你看他最后那样做那些决定,这小孩内心里面是很硬的,但是他也是亲情缺失之后,他给人的一种脆弱的感觉。
能够找到一些他最后的他实际生活中,包括棒球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其实体现在影响他们的性格,包括行为,比如说像是马虎,他最开始很莽撞,后面他就像你说的,他会善于去关怀别人,他逐渐让人已经发生变化。然后到小双他最开始有点怯懦,他不敢抗争,到后面他敢于对自己这一块抗争。
他们两个小孩实际上都有共性,共性都是在他的成长当中妈妈是不在场。对,不只是说这两个是吧?小双双亲都不在场。我希望就是说,这片子对他们自己能产生一定的作用。5年之后10年之后,他们在自己在看这个片子的时候,对自己童年的经历是喜欢自己的。是觉得自己经历过这么一个挺有意思的阶段,对自己是认可的。因为生活是反复的,一个人有时候一会认同自己,一会不认同,大人都是这样,更别说小孩了。很多年之后,再看的时候发现那时候还挺厉害的,自己还是很努力的,他会有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给他们留下一个悲伤(的回忆)。所以说是那个方向走,而不是往这个方向走,因为我觉得往这个方向走没有意义,对谁都没有意义。我想留下希望,而不是呈现出问题,想让片子它真正的是能走到你的人物里。对小孩字是有帮助的。
凹凸镜DOC:我比较认同你说的,就是生活本身就是帮他们出去做,你记录了他们,他们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生命力,呈现出了那种希望的状态,所以您记录下来,可以这么理解吗?
许慧晶:我觉得可以对我们理解,另外实际上也靠我们制作人的发现能力,我觉得这个片子都很重要的一点,除了你现场的发现能力,那也就跟你的后期剪辑有关系。你剪辑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够真正发现素材的价值。然后这种价值实际上就是不停的反复的一个过程,你知道这个东西性能是非常有价值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我们记录的素材来源于现实生活,很多电影,很多东西基础也是来源于现实生活。可能是我们当时觉得它没有意义,它可能过了很多年之后,会变得非常有意义,或者说是当素材在不同的位置摆放,它就会产生非常神奇的效果。
这就是剪辑最厉害的地方,有的剪辑师把素材一放,通过一剪,他就会产生让你觉得很惊讶的效果——这更接近于现实。廖庆松老师也给了我们很多建议。
你拍了那么长时间,素材那么多,那么复杂,你最后要剪到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哪能放那么东西,现实的生活中每天都那么多事在发生问题,为什么你选择的素材能放到这90分钟里面去,它肯定是有道理。所以我们一直不是说是还原现场,而是说让片子有那种感觉,它是和现实非常接近的感觉和状态。你能在现实的基础上做那种创作,而不是简单的反应。
剪辑就是一种编辑的过程,会让你的片子更接近与人的状态,接近人性最发光的东西。人和人当然不一样,但我们寻找的就是这样一种共性,一百个人里有八十个人是认同的,那我觉得它就产生了这种共情的感觉,这就是剪辑的困难。我们给许多评委老师看,没有提什么意见。做完之后,我们希望孩子们看到,对自己是认可的。这也说明我们的一些努力,对拍摄对象、对我们都会产生作用。我们不想去影响拍摄对象原本的生活轨迹,片子呈现的是日常,是这个片子本身对他们产生正向的影响。
凹凸镜DOC:你会谨慎处理记录时,介入拍摄对象生活的状态?
许慧晶:我不想在生活中制作者与拍摄对象构成太多交集。因为每个人有各自的生活,你只是记录了拍摄对象在做什么,但是你不能影响其本身的生活轨迹。很多人认为该与拍摄对象成为好朋友,可以是朋友但我不会产生非常紧密的联系。我觉得是要有一个界限的,他人的生活是他人的,你是你,和拍摄对象会有界限的。
凹凸镜DOC:你对纪录片优劣有怎样的评判标准?
许慧晶:纪录片首先不能被很多东西绑架,不能被道德绑架,不能被拍摄时间、题材等等绑架。首先它是一个作品,拿作品说话,好与不好大家会有一个评价,而不是拿一个东西去绑架别人,为什么要让别人为你的情怀买账。我觉得做纪录片的人就是一个手艺人,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创作者本身也不一定是具备道德感的人。
(首发于“陀螺电影”公众号。@陀螺电影 。关于电影本身→《这群打棒球的穷孩子,都是闪亮的星星》)
少年马虎今年14岁。
以前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走上打棒球这条路,又会因为棒球找到了那么多家人,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西宁这个陌生城市的夏天,被那多人喝彩、记住与珍视。
《棒!少年》给我们带来了马虎,而马虎给我们带来的,远不只是风发意气与昂然斗志,更不只是那书面意义的励志。
被这部电影点燃情绪之前,我们可以先来“认识”一下“虎哥”马虎。
初见马虎,不像初见。
在出租车上他就很活络,说起自己在棒球训练基地开拖拉机,眉飞色舞的。
“每一个人都喜欢坐我开的拖拉机!他们就往后面一坐,帽子飞了……”摘帽子示范一遍,又重复一句,写满欢喜的眼神也飞过来,飞过去。
这时候是在青海省西宁市,距离坐落在北京的训练基地,将近1700公里。短暂不用训练,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
下车的时候,马虎很认真地跟司机道谢,又很郑重地道别,人跨出了车子,还飚了一句英语,“Thank you very much. (非常感谢。)”
总觉得,马虎并不马虎。
街头见到坐轮椅的老先生,也是他第一个帮忙推上台阶的。走开后,还要回头看一眼,确定安然无恙。“上不去就得帮助啊。”马虎说。
十来岁的少年,周正礼貌都用在待人接物上。
到了公园,才好让心性尽然释放出来,看到树枝横在透顶,伸手就要摸上一把,再顺势做一个投球动作,春风得意。
碰碰车,海盗船,玩得兴起后,升级去坐过山车,还是一脸的豪气,就是临发动前,马虎会连问两遍,“这绳子会断吗?”
马虎爱唱歌,小船上随口就是一段,“打破一切恐惧,我能找到答案”,说是不会了,隔会儿又续上,“向着风,拥抱彩虹,勇敢地向走,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唱的是阿冗的《你的答案》,励志,莫名地契合这个仿佛劲儿都使不完的少年。
私底下,马虎也会跃跃欲试地拉着人比试。仰卧起坐试完,再来个钻石俯卧撑,“这个您能做一个,能做一个就服您了。”
劲儿也要用在“争辩”上。聊的是吹牛,也先抢个“世界第二”再说。跟人谈打游戏“和平精英”,一听到“挑战”,自己腔调就要先提起来,“来啊!”气势是绝对不能输的,反正这天也不用再坐过山车了。
看似豪横的马虎,其实已经收敛不少。
再早几年,动辄就是抄家伙干架。老家学校里一亮相,当年的哥们儿簇拥出来,马虎走起路来都是一副大哥做派。
在棒球训练基地的日子里,撩事斗非就是他的日常。上课前要闹着把粉笔吃下,整个课室的孩子都看着起哄。训练时总被教练罚到场外,看着别的小孩有球打,自己气得不行。跟别人相处的时候,气焰一上来,就烧得比什么都旺,拎着棍子闯到寝室横扫一番也并不罕见。
嘴巴也是不饶人的。马虎狠话学得很溜,一句一句爆出来,看谁都是小弟。
这样的孩子,反差其实特别大。
让马虎一个人睡,那是不敢的。可同寝室的小伙伴都给气跑了,自己只好苦兮兮地去找教练。实在形单影只的时候,就拿根带子把自己“绑”在床上,抱着个毛公仔,窝到被子里,多少也有些楚楚可怜了。
有一次又被教练罚站了,一个人杵在日头下,懊恼得很。听到教练要把别的小伙伴“训练成一匹狼”,他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流浪狗”,眼泪不争气地要往下流。那一刻真情实感的伤心,任谁看了都不忍。
终归还是个孩子,想要被关注,受尊重,但是路子走野了,台阶却没了,自个儿别别扭扭地表达,结果南辕北辙。
要是时间能够往前追溯,这性情的根源大概就能看到。
才三个月大,马虎的妈妈跟跟爸爸吵架后,就扔下了在未来十几年始终没有热络起来的父子俩。奶奶说起他,“可怜”二字就挂在嘴边。
某种意义上,马虎就是个弃儿,没有真切得到过父母关爱的人,自己先长出一身刺,冒犯别人,也是在保护自己。这刺得软化了,剥落了,才会袒露出内心的柔软。得亏棒球训练基地始终没有放弃过的教练与职工,还有周围烂漫纯良的同龄人,才一步步让他卸下防备。
这防备卸下来,都是带伤的温软皮肉。
这个过程,全都留存在许慧晶导演跟踪多年的纪录片《棒!少年》里。
马虎身上强烈的矛盾,配着鬼马的配乐,很多时候都让人忍俊不禁。但内在的悲情,任谁都不敢过多想象。
他心底里有很多的窟窿,不管能够遇到多少柔情与善意,可能都无法还原如初了。有一回他在唱汤潮的《妈妈妈妈我想你》,“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扯着嗓子,叫听到的人,心里头也像是被什么扯着似的。
人生从开始就给他写满了种种别离。家庭是如此,朋友也这样。基地里的孩子,出身都不好,所谓输在起跑线上的他们,走着走着还有人掉队,离开了,也许就再也见不着了。等到马虎不落泪的时候,眼神却开始慢慢有了许多闪烁。
看过电影之后,也许需要很用力才能把前后两个马虎给拼在一起。戏里与戏外,当年与如今,短短几年时间的蜕变,太过明显。
在逛公园那天晚上,有一场露天展映。问他放映结束后上台不,马虎摇头,“不想上”,因为“丢脸”。
想起的是当年的不懂事也好,爱流泪也罢,能够以“丢脸”二字形容,大概成熟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深。
那天晚上,在观众无比热烈的掌声中,“不想上”的马虎还是上台了。“谢谢大家,我叫马虎。”人站得笔挺,帽子拿在手上,朗朗说道这是“礼貌”。听到叫好,高兴,但表情是收敛的,没有像这天在公园里那样,更没有像当年那样。
那时的少年,真是很远了。
从七月末到八月初,《棒!少年》在西宁的热度与呼声一直很高,最后,它斩获了竞赛最佳纪录长片奖,众望所归。
电影展结束后的第二天中午,下飞机正好遇上了载誉归来的马虎和教练孙岭峰,问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下午,练球!”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好些人呼唤说,虎哥将来要打到美国去!
美国球赛是只曾经飘起来的风筝,线已经扯回来了,还要一阵风才能再次上天。风没到的时候,就继续练着。
不知天地几时,瞄的是那个遥远的目标,等的其实又是眼前的自己,去把腰杆直起来,心胸挺起来,这样练球的时候,球才不只是球。
一
2004年,退役棒球运动员李伟在北京丰台成立了一个棒球俱乐部。他去内蒙古的学校里招队员时,有个小孩跑挺快,李伟问他爸妈多高,想估测一下他将来的身高。可他不知道。他没见过爸妈,更不知道他们的身高。李伟就决定把他带回了北京。
后来队里招了很多这样的孩子 --- 孤儿、偏远地区、贫困家庭、农民工的孩子。也不单单出于同情,这样的孩子往往吃苦、皮实、肯练。可也不好管,调皮、疑心重、反骨强。杨燕勇,那个被他从内蒙带回来的孩子,前前后后跑了三次。
没钱的少交、不交。能负担的家长就交足,也算是贴补整个队伍。宿舍里很多空调是家长捐的,还有一辆车。就这么拼拼凑凑,往前走着。
李伟小时也入选过国家少年队,1988年还去过美国参加过比赛。16岁时因为打架被开除了。后来卖过菜、练过西瓜摊,收过废品、开过黑出租。90年代初还回过北京队一段,但一个月只能挣一百多,比卖菜少多了,他就彻底退了。之后,他去了美国,在迈阿密当司机。有一次他和当地的朋友去现场看棒球比赛,他告诉朋友他年轻时也打过棒球,还进过国家队。对方死活不信——打球又赚钱又风光,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开货车?
再后来,他回国,组了这个“新星龙人”俱乐部。2010年8月,代表中国参加去日本参加世界少年锦标赛,拿了个冠军回来。
那时我刚毕业一年,做体育记者。编辑从报纸上看到这个一个他们夺冠的豆腐块新闻,说这个有点意思,让我去采访。采访之后不久,他们就要去纽约扬基队的主场观看比赛,亲眼见到挂在宿舍楼道里的那些棒球明星。
在电影院看《棒,少年》时,我想起十年前遇到的这些教练和队员,一个像极了的故事。我至今还清楚地得那篇文章的开头——Dreams are cacooned in the most unlikely places ——这些用词是我至今也做不到的,那是编辑帮我重写的。
二
2009年10月,全运会,在山东。编辑让我去垒球和棒球场盯几天。一来英文媒体,棒球垒球是读者感兴趣的项目;二来当时棒垒已经被投出2012奥运会,全运会多少有点“悲情谢幕”的意味。
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垒、女排、女足分获亚军,好像还一起上了回国的庆功晚会还是当年的春晚,是在国内获得关注的历史最高点。我那时10岁,一场场凌晨直播看得津津有味,跟着激动,跟着伤心。
不出所料,全运会的赛场只有些零星的观众,基本都是球员的亲友。好处呢,就是采到“明星”一点都不难。96年奥运会的女垒主教练李敏宽、当年的主力投手、时任中国女垒主教练王丽红,都和我聊了好久。
印象最深的甘肃队。棒垒在中国不是那么普及的运动,但甘肃队有点传统,96那届女垒,就有三个甘肃队员。于艳宏参加了悉尼和北京两届奥运,退下来当了甘肃队的主教练。
传统归传统,投入归投入。于艳宏和队员们的针线活都挺好的——她们的球不够,她曾经在国家队的队友现在在上海、北京这样条件稍微好点的队伍当教练,把淘汰下来的球寄给她,她带着队员们缝,缝好接着用。
有一次全国比赛,在攀枝花。她们在当地体育场里跑圈,和一个当地的女人起了冲突。不一会儿对方就叫来一群人,把她和队员按在地上。
“以我们当运动员的性格,不要命也不会认怂,可我带着一堆队员,要对她们和家长交待。我忍了。”当天晚上,教练和队员们都跑到一个房间,拿着棒子睡了一夜。她怕对方再找上门来。
一个队员说,苦是真苦,爱也是真爱。她说,如果是练举重或者田径,可能早不练了,但垒球不一样。她爸已经不想让她练了,现在奥运会没有垒球了,更没有出路,就想着能坚持一天是一天。
那时我刚做记者三个月,努力让自己显得职业,采访时憋着没让眼泪掉出来。出来之后,给我妈打电话讲她们的故事,在大马路上就没忍住,哇哇哭。实习的时候采访过二环边上的FANG村,后来几年又采访过“10元店”五六十岁的性工作者、在爆炸中失去亲人的人,再没像那次那样哭过。
最动人的不是苦难本身,是苦难里的热情。
三
《棒,少年》里,孩子们亲眼见到了自由女神像,见了世面,打了比赛;在北京,他们的宿舍按理说不能住人,所以夜里不敢开灯,怕人看见,但最终还是不保,面临清理,片子没有交待他们是否有了新家。
没了爸妈的投手小双,因为大伯得癌症,选择回河北老家陪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归队。片子上映后,教练接受采访,“还在尽力解决北京的学籍问题”。
小双的未来会怎么样呢?现在的李伟和杨燕勇又在哪?那时还没有微信,记者又是训练有素的抽离者。都是借口,总之没有了联系。上网搜了一下,杨燕勇有了百度词条“杨燕勇,男,中国棒球运动员。2018年8月6日,杨燕勇入选第十八届亚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名单。”
还有来自西藏的强巴仁增,2007年开始跟着李伟练,2015年入选了MLB南京棒球发展中心,2017年和波士顿红袜队签约。新闻图片里,李伟还站在他的旁边,依旧留着一把胡子。
甘肃垒球队呢?后来的确解散了,好在各地还是有开展,队员们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比赛或者当教练。甘肃也变成“省队市办”,香火还是留了下来,“2016年,国家队从全国8个省市选调了一批中青队员,目前这支国家女垒主要由年轻队员组成,最大的20岁,最小的只有16岁,其中有甘肃籍选手8名和1名教练员。”(兰州晚报)
2020年,时隔12年,棒垒也将回归东京奥运会,只可惜中国队未能入围。
四
《棒,少年》不出意外地好哭。从小没有妈妈的马虎走夜路时唱有关妈妈的歌时,在美国输了比赛之后,小双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对得起关心我们的 人嘛!?
意外的一个哭点是:队伍去广东冬训一个礼拜,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标准场地上打球。一周的集训结束时,他们下场,站成一排,鞠躬,齐声说:“感谢场地”。
拼搏,团结,感恩 与敬畏。
不是所有人都会进入国家队,更少人会走进MLB,他们现在还要为学籍和宿舍奔忙、长大之后也还要和苟且日日斗争,从事着与棒球有关无关的工作,大多成为“普通人”。
可我猜,当“游侠”马虎从西海固来到北京,在小小的年纪和队友来到美国,和队友并肩战斗过之后、在大声喊过“感谢场地”,感受过真正的体育精神之后,无论未来走向哪,心底进了光,从此都不再一样。
看的是周六早上九点半场的,没想到上座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开灯之后,发现很多是家长带着小朋友来看,可能很多看完之后,吃口饭,还要赶着去看上课外班。
如果疫情及时过去,这个夏天,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就要去哈佛、牛津参观游学也不一定。可我相信,对所有家长来讲,这是他们这个冬天里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也是这些孩子们这个冬天里收到最好的礼物。
旁边,依旧留着一把胡子。
甘肃垒球队呢?后来的确解散了,好在各地还是有开展,队员们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比赛或者当教练。甘肃也变成“省队市办”,香火还是留了下来,“2016年,国家队从全国8个省市选调了一批中青队员,目前这支国家女垒主要由年轻队员组成,最大的20岁,最小的只有16岁,其中有甘肃籍选手8名和1名教练员。”(兰州晚报)
2020年,时隔12年,棒垒也将回归东京奥运会,只可惜中国队未能入围。
四
《棒,少年》不出意外地好哭。从小没有妈妈的马虎走夜路时唱有关妈妈的歌时,在美国输了比赛之后,小双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对得起关心我们的 人嘛!?
意外的一个哭点是:队伍去广东冬训一个礼拜,那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标准场。一周的集训结束时,他们下场,站成一排,鞠躬,齐声说:“感谢场地”。
拼搏,团结,感恩 与敬畏。
不是所有人都会进入国家队,更少人会走进MLB,他们现在还要为学籍和宿舍奔忙、长大之后也还要和苟且日日斗争,从事着与棒球有关无关的工作,大多成为“普通人”。可我总觉得,当“游侠”马虎从西海固来到北京,在小小的年纪和队友来到美国,和队友并肩战斗过之后、在大声喊过“感谢场地”之后,无论未来走向那,心底进了光,从此都不再一样。
看的是周六早上九点半场的,没想到上座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开灯之后,发现很多是家长带着小朋友来看,可能很多看完之后,吃口饭,还要赶着去看上课外班。
如果疫情及时过去,这个夏天,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就要去哈佛、牛津参观游学也不一定。 可我相信,对所有家长来讲,这是他们这个冬天里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也是这些孩子们这个冬天里收到最好的礼物。
打棒球本應是青春熱血的玩意,但在中國成為了脫貧的項目與工具。在貧困地區收容孤兒、貧困的孩子到北京,開始對他們命運的改造,孩子從不認識棒球到被逼打棒球,就像一場盲婚啞嫁。對他們來說只有棒球才能使他們離開貧困的家鄉,讓家人少一個牽掛,留在家裡就是家累,留在家鄉隨時長大成文盲或是流氓。在中國打棒球有前途嗎?打棒球開心嗎?這都不能夠想太多,開心能夠填飽肚子嗎?這是中國少年與其它地方的分別。盲婚啞嫁也總會有人修成正果,而事實上在中國發展棒球困難重重,一是傳統(日韓台也有百多年的發展史)、二是不容易有成績與難以訓練,三是實力與人才的問題。首先世界棒球的大賽不算多,棒球世錦賽、世界棒球十二強、亞錦賽、亞運、奧運都未必有中國隊的資格,國人也未必很關心。作為棒球迷看到這部紀錄片是興奮的,可以了解一下中國的球界,很記得在2017年WBC的比賽上中國隊對日本竟然打回了一分,最後1-7落敗。其中打出安打的Ray Chang有一半香港人血統,有幾位中國球手在美國職棒的小聯盟(3A,2A農場)打球。中國人的身影不至缺席,但在中國棒球仍然是小眾運動,縱然MLB與中國合作,國內有棒球聯賽但關注度低,水平就難以入流。
《棒!少年》的導演(許慧晶)提到他最初不是想拍棒球,只是機緣巧合下,追訪五年採訪了六位孩子,最後在電影選了兩位,沉實平靜、聽話、乖巧的投手梁正雙與性格相反,行使暴力而性格剛烈的馬虎為焦點。其餘的片段與人物剪接成六集的同名紀錄片集中。這部紀錄片是國內少有的運動紀錄片,在國內的青年電影節先拔頭籌,聲名大噪,更獲得金雞百花獎的青睞。原生家庭對孩子的成長有莫大影響,《棒!少年》是一部另類的電影,一方面是塑造年輕人的成長、二方面說中國發生的故事、除運動以外側寫貧窮、逼遷、慈善事業,在大環境下說小故事。
《棒!少年》的背景與影片的後續
當看過不少日式動漫、熱血的薰陶下,多數棒球電影都是藍天白雲、青空的球場、同儕友伴揮灑汗水,青春無悔。而《棒!少年》不是典型的,甚至有點傷感與壓抑,它留下的是一個年輕人通過棒球改變命運、通往唯一出口的故事,他們無法問自己愛不愛,只有眼前的做不做。一反棒球影視的作風,日式動漫裡的少年有父親的影子,有想幹一番事業的,要挑戰甲子園的少年,亦有要建立棒球隊的女性(《女棒甲子園》、《八月的棒球甜心》。中國人的運動與自身受的苦難一樣,在拍運動題材如排球影視《排球之花》、《沙鷗》、《奪冠》也是說悲劇,苦難、殘酷青春,在拍紀錄片很不幸的是也要針對少年人的家庭背景有多慘,看不到他們享受與投入運動的熱情與愛。事實上在奧運會也難以看到中國運動員的真性情,在全紅嬋的故事看到被沒收的童年,一個小孩子要負擔起母親的醫藥費,這是社會政策分配的失衡,逼著孩子長大懂性,作出自我犧牲的精神。在別的國家不會看到這種故事,只有第三世界的國家才有賣身的故事。諷刺的是全紅梅得到奧運獎牌後,有各種的人上門沾光、送禮,根本不會有人在她家困難時施援手,希望在《棒!少年》裡的少年也有出頭天,或者有一天跑掉的家人會突然出現,他們的家裡也會改善環境,只要得獎、得到榮譽才會有人真正的重視。
中國的《棒!少年》沒有少年人宏大的理想,只有成年人安排他們該怎樣做,該怎樣行自己的路。成年人提供了土壤與條件,能否成才就要靠自己與命運。看畢這部片是壓抑的,中國棒球沒有預視的發展藍圖,二是孩子們的心事與原生家庭對他們的傷害,不是一朝一夕能解開。即使他們在棒球上取得成績,又會否有光宗耀祖的一日與可期的未來?很多未知的答案,但可以知的是一切會改善起來。看到孩子有偽裝自己的能力,在畸型的環境下被逼長大,令人悲傷。球隊以社企形式運作,與其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對隊員供書教學,培養一技之長。在社會上每個人都需要接受幫助的,沒有社企的協助更遑論脫貧機會。
強棒天使隊在2015年在北京通州成立,電影片段裡周遭都是拆遷的房子,該區要成為北京市的副行政區、前幾年北京市要清理低端人口、清理外省人與城中村。球隊在不確定的環境下而生,球員日常除了練球也要到附近的小學上課,可是連學校也避不過強拆的命運,學生就是流徙的民眾,生源的漂泊,好不容易有個家也要搬遷。總算好心有好報,球隊的故事得以廣傳,與大集團合作推廣棒球有功,最新的消息是球隊總算有了自己的地方。而球隊由招收男生到在四川大涼山(國家級的貧困縣市)招收了女生,成立女子棒球隊與六個年齡層的棒球隊。短短幾年在基地建立運動區、菜田、生活區、餐廳,成為一個一站式自給自足的社會企業。孫嶺鋒教練是這支球隊的領軍人物,他曾經是中國棒球隊的隊長,退役後與師父張錦新成立了社會企業,七歲的孫嶺鋒以紙團作球練習,如今棒球成為他的事業。成立基地是有初心,他提到即使隊員們進不到體系,長大後有需要也能回到基地謀生,回饋也好,作為安全網也好。在2017年,有四名隊員選拔到中國少棒隊體系,可算是成功育成了明日之星。
經過幾年的發展,強棒天使隊在國內的青年賽幾乎都壟斷冠軍。在片中紀錄了2018年隊伍去美國參加小馬杯的片段,中國隊在美國隊手上拿下了一分,最終以1-11五局結束比賽。發展條件無疑比人差,但在比賽上看到小雙(隊內核心投手)受傷貼上膠布也投到力氣也盡時,看到孩子的堅持。棒球打開了孩子走出國門的眼晴,他們在美國看了MLB的比賽,見識到美國的球場,整個國家都是球場與支持,而團隊在中山東升鎮冬訓的球場也要清拆,對比中國棒球的無奈。有了棒球,孩子走出大山,除了能坐飛機去訓練打比賽、出席活動外有機會到各省市,亦有機會參觀北京市內的名勝。慶幸的是拉攏到品牌支持社企,受養的學生至少可以接受九年免費教育、免於失學的恐懼中。
少年的原生家庭與成長之痛
在片中小雙與馬虎都是來至貧困户,小雙原本有個雙胞胎哥哥,在小時候家人把他們兩兄弟拿去賣,買家看到小雙身體弱小,不要他而賣走了哥哥。他的願望是長大後尋親。父親在他出生前離世,媽媽在出生後離家了,家裡有姐姐,靠著年老的大伯照顧,可是大伯年老找不到工作也無力養活他,他成為了家裡的負累。小雙在訓練的過程較少說話,比較聽從教練的話、性格內斂、守規矩的。可是,他的問題是如果未來出不到成績不僅會被人取代,也會影響他往後被相中的路。在美國輸掉的一場球,他在隊裡的先發投手也盡力撐過去,可惜強弱懸殊,在比賽中他是唯一可上場的王牌投手,貼上膠布多辛苦也要上場。他背負了團隊與國家的寄望。
在片尾,平日沉穩、把心事放在心裡的小雙終於爆發,他知道伯父想他回到基地訓練,可是小雙心裡有心事,身不由己,在結尾拋下了一句「大伯,你不能不要我」,十二歲的孩子明白家裡的事,不希望家人擔心,更因而患上情緒病。教練七度到家鄉探訪不果,幸而最新消息得知他回去打棒球了。期間因傷患而不當投手,看到他在晚間自主練習,同時也積極嘗試別的崗位。在《新京報》2020年的訪問裡小雙已經15歲,與傷患糾纏了一年重回投手崗位,不過投球比較吃力,每個孩子在訓練期間必先要勞其筋骨,每個人都有戰績。
與小雙不同,馬虎是一個難搞的小孩。來至寧夏,家中有爸爸與姑姐們,但對他投閒置散,像是人球間在親戚家討飯吃。在課堂上他會騷擾同學、吃粉筆、成績相當差。在片中有一句說話特別深刻,「我是馬虎,來至十字路口,走丟了,被棒球愛心基地檢到了」有一幕他不懂唱國歌,將奴隸( ni)讀成勞力,隊中的成員教他咬字,他不是智力有問題的但力不從心,文化水平跟其它人有落差,在學校追不上進度,在學校是別人的笑柄。在愛心基地與其它小孩子生活,背景迂迴,馬虎表面上是一個破壞秩序的搞事份子,在食堂排隊取飯時搞事、與同伴們打架、在同伴洗澡的時候整蠱對方。教練一次又一次對他說教,對他說打不好就要回家。當同伴們有機會到上海出席品牌活動時,他因表現問題而不獲隨行,影著他孤單的身影在球場練習,給予他反思自己的機會。在片尾他終於有機會升上一隊,教練跟他說升上一隊並不是他打得有多好。馬虎的性格是剛烈,與別人有什麼衝突只管以拳頭說話。
同時,他有很強的表演慾,不時會在鏡頭時唱歌。 誰會想到馬虎是一個怕黑,不敢自己睡覺的小孩,床邊有很多玩偶陪他。他身上的刺是出於他的不安全感,一舉一動搏取別人的關注。在後來的訪問中他提到沒有攝影機的時候很孤獨,看到鏡頭感覺到有人關心。到後來經過開解與相處,他成熟與合群起來,搞屎棍的孩子一直被誤解、被邊緣化,在紀錄片長時間的觀察導演發現了馬虎的真善美。有個小故事是馬虎每頓飯都吃到撐住肚子,不知飽,原因是他在成長過程中仰人鼻色,吃盡百家飯,不知道有沒有下一頓飯。真是可憐的孩子,現在青春期發育中,一頓可以食120隻餃子,食量驚人。
馬虎的性格有優點,就是要面子,不肯認輸,在球場上需要這種力量。他最大的改變是與教練賭氣被罰,發現到身體潛在的可能性,從而找到自信。原來只要乖巧就可以取悅到別人,而他成為隊裡跑得快與球速快的選手。15歲的馬虎成為球隊裡的主力,昔日與另一位隊員大寶吵鬧,到現在大家也成熟了,承擔更多的責任照顧小伙伴。
後話一Just do it
看到後來的報導才知道原來在美國的比賽大寶與馬虎因超齡而無法上場,看著小雙的失落,然後馬虎在場邊拿食物安慰他,大家都是好哥們。看這部紀錄片觸動人心,起初以為是青春故事,耍熱血那種典型的運動片,愈看被孩子們與師爺、教練的熱心感動。19年孫嶺鋒在愛心基地的多事之秋患上心肌梗塞,命懸一線,最終撐過去了。沒有他與師爺就不會培養到中國棒球的新力軍,對孫嶺鋒來說最初籌辦這個隊伍是緣起教孤兒院的孩子打棒球。他認為有缺失的孩子會比較專心與珍惜機會,比起付費的學生更有真誠。強棒天使隊的孩子一開始也沒多愛棒球,但為了生活與生存也明白到沒有愛恨的權利,只有改變命運一途,既然不能選擇就只有破釜沉舟,全程投入。
《棒少年》雖然沒在百花獎獲獎(百花獎紀錄片競爭激烈),在今屆紀錄片的提名有兩部集中講大學生活,90歲學者回憶西南聯大的往事《九零後》奪獎,《大學》以四代清華人的故事為主,《一起走過》紀錄疫情點滴,《光語者》踏上極地之旅。《棒少年》沒有輸到什麼,它紀錄到這個國家基層的生活,有心發展的企業屢屢遇上挑戰。不是歌功頌德的作品,貼近民眾的生活與具未來性。許慧晶導演拍出強大的生命力,苦難連連的孩子抓緊浮草,抓緊手中的棒打出安打,飛到空中。
可惜沒法在看到六集的紀錄片,只能看電影認識到兩位小朋友,在片集中小雙的侄兒李海鑫也加入了隊伍,兩叔侄來個團聚。孫嶺鋒與師爺張錦新培養的孩子證明到世上只要努力,朽木也可雕成金石。這部紀錄片留下了希望的種子,對中國棒球、對留守兒童的人生改造,看到的是三代棒球人的傳承與回饋,幾年後國內的球界不斷進步,有不少人關注到電影,已是美滿的開端,小雙、馬虎,未來奧運見。
在很多预设中,《棒!少年》会是一个苦情励志的故事,一个青少年正能量燃片,一个中国的“甲子园”,大陆的《KANO》,一群咸鱼的成功学……
不,《棒!少年》不是这样的电影。
尽管早就知道故事梗概,也早就看过别人的影评,《棒!少年》还是扎扎实实的突破了我的各种预期。也值得整理下前前后后的思想,再聊多一点。
《棒!少年》取材背景是中国第一支公益棒球项目——“强棒天使项目”,该项目由前国家棒球队队长孙岭峰与时任中国棒球协会常务副主席李高潮、中国棒球协会青少年委员会主任张锦新等爱心人士发起,联合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共同推出,主要针对困境儿童进行公益救助,主要资助对象为全国范围内 7-9 岁困境儿童。
被资助儿童以集中培训的形式,通过专业的棒球技能获得职业发展方向和未来的就业机会。截止到 2020 年11月,项目共资助困境儿童80名,共有 67名儿童在基地参加集中培训。他们分别来自全国9个省市地区包括6个民族。其中男孩 41名,女孩 26名。年龄最小的 7 岁,最大的 14 岁,其中少数民族占 75%。
主角之一马虎,就来自宁夏西海固,是张承志笔下陕甘回乱被镇压后的流放地,历来民风强悍不羁。在故事中一晃而过的,还有藏族等少数族裔的孩子。在影片播出后也有媒体关注了强棒天使队来自大凉山彝族的女孩。
另一个主角梁正双,来自河北农村,父亲病逝母亲出逃,留下出生不久的双胞胎兄弟,更健壮的哥哥送了人,留下他与穷困的伯父生活。
从贫困地区募集队员的做法,在中国体育界并不稀罕。国内也有不少招募贫困球员的棒球队,但是只看贫困条件,不问身体素质的,据说强棒天使是第一家。这一点也是这个故事值得书写的地方。
看电影时想起了12年前的2008年北京奥运,万年亚洲老四中国国家队延长局8:7逆转胜中华台北队,夺得中国棒球奥运史上首胜。本来这场比赛之前的几场比赛,中国队拼尽全力还是输的很惨,中华台北是唯一有胜算的一局,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中国队紧咬着不放,居然打进了延长局,然后突如其来逆转,当年真的在办公室里被惊到跳起。全国所有棒球爱好者应该都炸裂了。
虽然在当天央视体育新闻播报里只占了一条滚动新闻,对于所有中国棒球人和爱好者来说,不亚于整个奥运会最有价值的一战,也是迄今为止中国队最最难忘的一场比赛,随后的2009年WBC,中国队再度完胜中华台北。这是中国棒球最高亮的时刻。 稍微聊几句这几年对中国棒球的个人体会。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不保证准确哈 中国棒球事实上在上世纪60年代之前还是有一定市场,尤其在大学和军队等体系内,人气不输篮球,中国棒球的国际排名应该也远好过中国足球的国际排名,只是受限于棒球规则、运动场地等限制,解放后渐渐衰弱,民间发展一直欠缺火候。
尤其对比东亚地区棒球运动根基深厚的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中国棒球的基本盘子太小,所以即使不断进步,还是坐实亚洲的万年老四。
中国职业棒球最好的时光大约是2000年至2008年。因为北京奥运,体制内资源加码多少雨露均沾,开放的大环境又引入了不少外资机构支持。在上海浦东建起的新棒球场以日资公司康贝命名,cbl联赛的赞助商有佳能等。2008年之前,Cbl联赛发展向好,最好的时候,电视台有联赛现场直播,现场有售票观赛和观众互动,还曾请到安达充为cbl绘制过宣传图。
正因为有此前数年的积淀,才会有后来奥运和WBC的胜利,也只有了解这些背景,才懂得这两场胜利的珍贵,以及之后中国棒球被荒废是有多可惜。在电影院里想起这些前前后后的事情忍不住想哭。
在北京奥运开幕前,棒垒球已被宣判取消奥运资格。2008北京奥运是最后一届有棒垒球的奥运会(至少当时是这样。)这意味着棒垒球在中国体制内无法获得更多的资源。
两次历史性的胜利,不足以扭转中国棒球既定的命运。
体制内资源支持骤降,奥运之后的CBL中国职棒联赛急速萎缩,只剩下上海北京天津广东4支球队。体制外,各地棒球场次第消失在08年开始起飞的房地产热潮中。北京奥运前脚结束,后脚五棵松棒球场就被拆除。(我们还记得当年对中华台北战击出致胜一击的侯凤莲在比赛结束后伏地亲吻球场的样子。)随后是上海的浦东康贝棒球场,昔日为了1997年第八届全运会建造,还崭新的康贝棒球场被判定利用率不高而拆除改建成三林体育中心。(详见《关于一座棒球场的记忆》)周围世博板块的房价从1万多已经飞涨到8万以上。上海金鹰队主场先是被迁移到偏远的闵行交大球场,再后来在上海连赛场也不设了,四支球队拉去无锡集中几天封闭式打一打,一年的职业联赛算办过了。
同样失意的还有投资培育中国棒球市场多年的一些外资企业,在《棒!少年》里,强帮天使队南下广东中山,在当地的中山少儿棒球场冬训,球场周边都是新建住宅楼工地,打桩声不绝于耳。带有明显口音的画外音传来:1000多万的投资,才几年就拆了。(据熊猫棒球的朋友说,这里说的是中山的少儿棒球场)
剧中的孙岭峰教练,是前中国国家队队长,北京猛虎队的元老。如果放在日本,同样地位的退役球员可以回聘当职棒教练,在职棒体系内继续发光发热,像金本知宪,王贞治;也可以去作体育解说,也可以去高中大学社会人棒球体系之间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比如最近刚刚退役去高校大学棒球执教的铃木一朗,甚至尝试进军娱乐业,像板东英二、太田幸司……
可是在中国,孙岭峰这一代职业棒球人,青春都献给了棒球,干了大半辈子棒球,人到中年了,眼下刚刚有点起色,就像那些棒球场一样,被呼啦一下又推倒铲平了。
没有人为你准备后面的路。
该往哪里去,是否还要坚持,这些都是每天摆在面前切切实实的问题。说实话不是一个业余棒球爱好者可以想象和体会的。
《棒!少年》记录的,不光是少年的困境,也是中国棒球人的困境。
更广义的角度来看,《棒!少年》所记录的,中国社会各种意义上的“边缘”,不单单属于棒球或底层人群。 体制内外、城乡二元,构成中国社会结构性的资源分配差异的客观现实。一不小心,谁都会或多或少的体验过边缘化的处境。事实上,二八原则也好,马太效应也好,在资源无法覆盖的“边际”,就有向下的螺旋。 农村社会的资源枯竭,导致家庭秩序无声崩塌,进而生发出拐卖妇女家庭暴力留守儿童等诸多弊病。无力改变现实的马虎父亲,沉溺抖音快手,寻找被看见被承认的满足,可是换成北上广深天天996内卷的社畜,谁比谁更好一些呢? 这种日常存在于主流视线之外,被熟视无睹或者说有意无意忽略的“深渊”,在强棒天使队的故事中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导演没有刻意的煽情引导,也没有回避,在中国的语境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让一切被看见。
等到这几年,棒垒球又宣布重回奥运(本该是今年召开的东京奥运),中国棒球早已不是2008-09年的中国棒球,,一边是被釜底抽薪,荒废了12年的职业棒球人,一边是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局面。
从这个意义上说,“强棒天使计划”在帮助困境儿童的同时,对中国棒球事业也未尝不是一种自救和破局。
借助慈善公益项目的资源,向下帮助困境儿童,向上为中国棒球布局储备,当下则制造抓手,向体制内外,国境内外寻求资源和生存空间。在没有人预备道路的荒原上开垦道路。
这本质上是一门生意,一种商业模式,中国语境下的生存战略。生意不能只有慈善,也不会完美无瑕,所幸《棒!少年》也并没有那样去拍。
按照孙岭峰和张锦新谈的构想,这些孩子将成为中国职业棒球的第一代。强棒天使的球员可以依靠棒球在义务教育体系内得到晋级加分,更优秀的可以有免试读大学的机会,有机会进入国家队省队走体制内路线,也可以在体制外的中国棒球市场活动,再不济就转化成自己的员工。
但这仅仅是规划,还有太多空白需要填,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可能是致命的,球员的学籍落户问题,日常教育管理,训练计划,比赛规划、基地……都只能靠自己解决。影片记录了棒球基地的两次被迫搬迁,搬迁的主要原因,和2017年北京大兴火灾事故后的北京郊区大规模市政动作有关。(2017年11月18日,北京市大兴区西红门镇新建村发生严重火灾。之后北京的规划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关于青少年棒球,很容易联想起日本的甲子园。在中国,如今也有相当规模的人关注和喜爱甲子园。 不过中国没有甲子园,不具备会产生甲子园的土壤和历史传承,也没有美日韩等地稳定成熟的大环境。这也注定了中国青少年棒球截然不同的叙事。
如今中国少年棒球主要组成,和大部分体育项目并没有太大差异,体校教育、学校教育、特殊专门教育,业余俱乐部的力量还非常稀少。
在远没有甲子园的“荒原”上,第一要务是生存,要被看见,然后才有然后。
功利是难免的,甚至是必须的。
不过即使有着种种局限,我们还是看到了孩子们的成长,有光,土地就开始发芽,或早或晚。
成长也不是一昧的向好,一昧的光明颂赞,也有困惑,也有粗糙、暴烈、残酷丑陋,混杂着天真、软弱,各式各样的不完美。甚至到故事的最后,梁正双也没有响应他人的期待回归球场。
《棒!少年》难能可贵的地方,是没有过于刻意的引导剧情,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自然而然的呈现,依靠犀利的视角和剪辑,制造出不输于剧情片的跌宕起伏。也没有预设的结果,这样反而更有说服力,更触动人心,也更加浑然天成的好。
同样的,我也并不想把中国棒球解读的这么苦情。
即使官方支持大幅萎缩的2008年之后,中国业余棒球市场,无论从商业的角度还是从受众群体的角度,总体是在不断壮大,如野草般漫不经心又顽强的滋长。
中国看棒球、懂棒球、打棒球的人在变多,学校棒球教育的规模和渗透率也有很大的提升,MLB之类还在大陆有持续开展活动,业余的草野球队伍增加很多,各种棒球类早教,看甲子园MLB日职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过去一起看甲子园的小伙伴,现在从事着各种和棒球相关的职业,这些很大程度上都是快乐的,充满向上的希望。
即使没有甲子园,没有球场和足够的配套,棒球还是带给很多人生活的盼望与快乐。那些棒球前辈们,能支撑到现在,坚持干着脏活累活,棒球对于他们,应该也是有着这样的盼望与快乐吧。
在影片中,孙岭峰在有一次宣传活动上演讲说,棒球是一项”回家“的运动,强棒天使计划是要为这些孩子找到他们的家,他们的归宿(大意如此记不太清了)。
对于中国棒球人来说,继续中国棒球事业就是在构筑自己的“回家”之路。
对于任何边缘化困境的人来说,转机和希望也永远在寻找“归宿”的路上。 感谢下能拍出这么棒电影的主创,感谢一直坚持着的中国棒球人们,也祝愿小朋友们未来有更好的成长。
first露天电影。映后采访导演哭了。马虎捧着帽子在一旁站的笔直,他说这是棒球队最起码的礼貌。
虎哥一定要打到美国去!😭
他说他没坐过飞机 好啊 再也不要坐了 然后空中飞过一架飞机 他马上抬头看 一个白色塑料袋飞的很高
很开心看到中国青年导演拍记录片的时候不再执着于所谓的长镜头,而是把重心放在人文关怀上面。这是first影展开幕以来最长的掌声。教练说小双现在还在老家情绪波动比较大,但是他始终是他们的一员,一定会回来的。 ——2020年7月28日——————————————————附上豆瓣网友提供的最新的消息:小双已经回来了。他说,教练去找了他七次,他还给自己一个机会。他这么长时间缺席,是因为他在对抗抑郁症,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2020年12月22号
4.3/5,非常成熟的工业纪录片,记录两个贫困少年的成长来俯瞰国内目前的职业棒球生态系统。本片有非常好选题,标签也蛮多。北京、拆迁、脱贫等热门议题,但是导演并没有去涉及过多的社会议题,而是把重点放在两个小孩在这个大浪潮中被裹挟着前进的路途中,他们所遇到的困惑和心路历程。从多个维度去呈现小孩的成长,是目前为止国内比较成熟的商业纪录片。简单来讲,片子很好看。
「新闻有一处虚假就失败了,但小说有一处真实就成功了」。而纪录片,就是要在真实和虚构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这部纪录片好就好在它有鲜活而真实的人物,以及那个「快手」背后的真实中国。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惊喜之作。底色并不是“燃”,而是各种意义上的“人生之苦”,家庭之苦、现实之苦、肉体与精神之苦,挨个克服。小双在美国输球时的那句“机会只有一次”,令人振聋发聩。编导以双人物线和三城记(宁夏、河北-北京-纽约)梳理出的对仗结构非常有效,能直接从球场往下穿越到机构问题、阶层问题与城乡图景,再往下则是棒球与人生的关系。对马虎而言,这个世界“有的是机会”;对小双而言,这个世界“机会只有一次 ”;而无论是谁,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遍体鳞伤、擦掉血泪、伤口结疤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First最佳纪录片?剪辑一塌糊涂。上半部以“刺头”马虎为主要叙事对象,中间又另行插入小双的故事变为双线并行。下半部流水账地记录了少棒队的美国之行、拆迁的困扰和小双的迷茫。逻辑架构混乱,主题模糊不明。是励志吗?镜头前的少棒队训练像一群胡闹凑数的散兵游勇,莫名其妙竟能代表中国参赛,被美国少年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是注定的结局;是慈善吗?少棒队幕后老板有商人的精明,各个发布会有商业生意的运作考量;是温暖吗?少棒队宿舍冬天暖气不足,还要被市政拆迁驱赶,令人心寒;是成长吗?马虎似乎逐渐懂事了,小双又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要努力不愿做奴隶,既不热 血,也无梦想。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或许和球队一样迷茫,一样四不像
片名是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它让我以为是台湾拍的鸡血鸡汤电影。但实际上它成为了中国少年版的minding the gap. 最牛逼的是视听和剪辑。纪录片中不多见的出色摄影,平衡了对主体的关注与视觉表达之间的关系。剧情片风格的剪辑节奏很快,但不光是快,还花时间用了很多蒙太奇手段去丰富影像文本的意义。另外还加入了一些声画配合的抒情段落,也很有影像魅力。最难得的是在这样很容易过于侧重戏剧性表达(狗血)的题材上,我们仿佛看到了人物更深层次的精神状态。马虎那些迷茫、孤独和矛盾的时刻,都被抓到了,这是这部纪录片最有价值的地方。
马虎紧张地说:“我看了我自己的影片以后觉得我自己变了。”
个人层面,这些孩子除了棒球好像没有别的出路了。教练无数次威胁马虎:不好好练就回家去。这种孤注一掷的个人斗争使人动容。和芝加哥少年队的残忍对比又让这种个人斗争显得无力。外部环境,棒球俱乐部无数次被迫迁徙:城中村改造、宿舍禁止住人、锅炉不符合环保标准被砸、棒球场改成地产、市郊小学被拆。一些政策的初衷是好的,但是缺乏了必要的人文关怀。一个政策出台必须要有一系列配套制度和补偿措施。国家发展得太快,有一些人就被抛下了。那些没有被镜头聚焦的人生又如何了呢?
其实还是故事性蛮强的那种纪录片,尤其是马虎这条线索,剪辑上很用心的把他的成长和变化做出来了,会让你被这个角色的变化吸引住。相比较而言,小双这条线稍微差一些。少年棒球、穷困家庭或者孤儿、少年成长,其实这片涉及的话题还挺多的。可看性还是不错的,就是总觉得还差点,没那么清晰。
今年FIRST影展看的第一部,影厅掌声欢呼雷动。作为一个棒球运动爱好者也非常感动。关注了本片两年,看到成片非常开心。
First青年影展看片补记四: 纪录北京一所私立少年棒球专业学校的生存与训练,优点是导演及摄制组用一年多的时间,在学校、学生家里、国内外赛场多处跟拍,细致、生动地展现了这些为棒球事业顽强奋斗的孩子们和教职员,特别对两个十一二岁的小队员的描写与刻画深入、动人。在西宁几场放映中,感动了社会各层次的观众。获得“最佳纪录片”、“观众最喜爱”奖项奖,实至名归。 本次影展竞赛的纪录长片七部,据说佳片不少,观众反映强烈,可惜只有一个奖项。纪录片创作艰难,又没有故事片那样的广泛放映市场,影展应该对他们多做鼓励。
我觉得风评从来是一件奇怪的事,9.3有点搞笑了
国内较少见的棒球题材,且关注到边缘/贫困家庭出身的儿童群体出路问题。影像技法颇为成熟,素材剪接堪称最大亮点,一部纪录片的“戏剧性”丝毫不逊于任何剧情片,千疮百孔而仍有一丝亮光的生活本身就蕴含着远胜任何人为故事的丰富涵义,称得上任何层面的“好看”。两个男孩都很出彩,一个是惯于惹事挑衅的混世魔王,一个是温顺平和忧郁的爱哭鬼,却都拥有同样令人心痛的渴爱之心——夜幕里唱着“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在大树下挥手“你不能不管我呀”。欢闹背后深藏的孤苦,奋斗是为了走出去,迎接自己的命运。并非套路化的“高燃”或“治愈”,导演采取了较为客观的立场,以男孩们的经历为原点,凝聚折射社会现状之一角,且收放自如,并未贪大求全地沉溺于枝蔓。
小双相信美国棒球联赛是他只此一次的机会,明明这么年轻,却忽然老去。马虎坚信未来的机会还多着呢,虽然终将老去,却永远少年。有人身处巅峰浑然不觉,小双却能预见顶点。有人一生困在谷底挣扎,马虎却能触底反弹。棒球让他们飞上高空触手繁华,也让他们甘心平凡亲吻地面,让他们苍老,也让他们年轻。
完成度相当高!映后教练说,小双最后还是回到基地打球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为什么会如此牵肠挂肚?可能真的就是怕孩子错过这为数不多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吧……希望主创们能把这个项目跟下去,多好的题材,可以拍成《人生七年》那种……
像看了一部北野武电影,笑和哭都在不经意间。小双和马虎一出现,脸上就写满了所有的故事。
好看,一会儿野性难驯的生动活泼,一会儿原生家庭的低回沉痛,还有体育运动的训练和激情,看惯了日韩、台湾、美国的棒球题材电影,看中国大陆的故事,第一次接触,题材很新鲜, 摄影、剪辑、声音做得很好,抓住了人物的神采,就是结尾收得有些突兀,感觉意犹未尽,事情还没说完整。通过参加体育运动、赛事希望改变命运的中国穷家庭、苦孩子,像蚂蚁一般的人生,让我想起几年前获得金马奖最佳纪录片的《千锤百炼》。